人贵在连续性,
即使前言不搭后语,
我的心中一直这么想道。
但真到了发现与旧日的我思考异化的那天,
自己不仅也是有点感慨的。

(一)招聘标准

我经常与朋友分享招聘中的趣事,
其中有一个我以前很喜欢讲。

当时公司面试后端工程师,
采用的是多轮面试与一票否决制的招聘制度,
我经常担任第一轮的面试官。
某一天,我与同事内推的归国小哥聊完了,
很开心地与队友们说:“这个候选人不错,可能会队友+1了!”
但一小时后,第二轮的面试官出来,面露难色:“这个候选人不太行啊,我给pass了。”
把候选人送走以后,大家问面试官为何,他复述了如此一个场景:

在聊完了具体的计算机网络、数据库、服务器等话题以后,
面试官接着问:“你能讲讲你在上家公司做的最成功的一件事是什么吗?”
候选人非常开心地接过了话:
“当然可以!我上家公司是做衣服批发的,当时公司的物流成本居高不下,因为衣物占用了很多体积空间。
后来我发现了可以用上一种真空包装,在减少衣物体积的同时,不损失衣物质量!
最终给公司节省了上百万美元的费用呢!”

每次讲完这个面试故事以后,
我的听众朋友们都会陷入沉默,
然后问道:“那这个跟后端工程师有什么关系呢?”
我们便一起哄笑:“对啊,这就是不合适的面试策略。”

但不知何时起,
我心中常常浮现出讲完故事后跟着一起哄笑的场景,
这个场景散发出的回忆刺微微地痛着我。

后来的我再也没跟新朋友们聊起过这个故事,
当面试官的时候也更有耐心。
过去作为纯技术面试官,会首先要求候选人写代码能力要好。
但如今作为面试官,我更看重候选人能解决事情的能力。
假如他给出了一个不切题的答案,
我会多问一句:“能不能分享一下这件事情对你职业上的影响呢?”

当我们聊到招聘标准时,
招聘队友,确实跟招聘队员,会有着不同的看法。

(二)公司制度

今年我想得很多的一个话题就是远程工作。
一番思考以后,我发现了自己是一个彻底的双标狗:
“作为老板,我不愿意推行灵活远程办公制度。
作为员工,我希望公司推行灵活远程办公制度。”

简单的逻辑思考如下:

  1. 人只有自制力强,远程办公才不会损失效率。假如自制力差,远程办公就会损失效率。
  2. 除非招聘环节中特别考核,否则员工们的自制力会呈正态分布。
  3. 自制力高与生产力高,不是强相关的属性。

所以这个问题就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:
要推行远程办公,要么依赖员工自制力,要么就得接受效率损失。
而我们很清楚,工作中的二选一往往答案都是全选:
推行远程办公,既要依赖员工自制力,也得接受一定的效率损失。

而像这种问题,与
“以防纸巾经常拿光,纸巾畅拿政策改为每人每周一包政策”、
“年假无限,但因为真的有人请了连续一个月假期,而改为法定的每年五天”一样,
它们不仅是人性的问题,还是利润最大化的问题、温度分割线的问题。

公司制度,可能最终都会回落到中庸但正确的公约数。

(三)奋斗态度

有的时候相比于个人的思想转变,
群体的言论转变更是耐人寻味。

关于工作本身的社会舆论一直在变化,
从以前的“支持宣扬狼性文化”到现在的“警惕提防996资本吸血”也不过数年时间。
但随着舆论两边踏浪的大众,
会有多少人真正思考过自己的事业、阶段、坚持、独特、苦难与成就呢?
个中之人,能坚持自己独立思考并走一条不后悔的路也是少之又少。
——《我言、我知、我行》

在躺平论引领风潮后,
如今越来越频繁地看到网上出现了更多不一样的声音:
“说着躺平,那楼主你躺平了吗?”
“996 真的是福报了,至少你还有工作。”
这种话里话外透出的悲观,
可以看得到大势影响下的集体性思潮。
这或许就是一种循环吧。

另一个好玩的事,是我现在很难开口劝别人要努力工作了。
在我刚工作的时候,我一边开心,一边在2018年的OKR里写下“工作的奖赏就是工作本身”。
到了今天,我被视为“有能力的前辈”,我也尝到了“工作的奖赏就是工作本身”的美妙滋味,
但我却无法红着脸说出这样的话语。

少年劝进,是为活力。
中年劝进,是为油腻。

(四)写代码

甚至写代码也会受到思考角度的影响。

在无数网站的个人签名中,
我最喜欢自己在 GitHub 上留下的介绍:

Lirian Su:
This is a vimer, a pythonista, a gopher
and a business man on the way.
Code for life rather than code for work.
Wubba lubba dub dub.

但随着能力与责任范围的变大,
产品、运营、业务也摆在了我的面前:
事业的成功需要领域的手段,技术也是其中之一。
于是“万般皆下品,唯有写代码”的思维开始松动,
逐渐走向了“工程师是解决问题的人”。

如今在团队中,
假如瓶颈是技术,我就做技术;
假如瓶颈在产品,我便优化产品;
假如瓶颈在压缩衣服的物流费用,
我就会寻找一款真空压缩包。

写到这儿,我不禁又想起了当年的那个小哥。
希望他找到了一个心仪的岗位,做着喜欢的事情,
聊到自己的成功经历时,眼里依然透着光。

(完)